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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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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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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兩小時, 段寒江在平陽賓館和警局間來回了兩趟,這會兒安陽支隊的人和賓館負責人都已經走了, 只留了一個保安值勤。

他停車的時候想陸訣看來是真的打算不找他們配合, 直接走程序調案卷了。

“段隊。”楊怡君在賓館空無一人的大堂裏等段寒江, 見段寒江的車進來立即跳出去,雖然今天沒下雪了,但是比下雪那天還冷, 她沒記得加衣服。

段寒江打開車門, 一腳已經踩到地上又收回來,對楊怡君喊:“車上說。”

楊怡君詫異地看了段寒江一眼,立即鉆進車裏, 她一直覺得段寒江就是那種粗得不能再粗的大老粗,猛地被領導體貼了一回,她簡直感激涕零。

她眼巴巴地望著段寒江重新認識了一遍,等被車上的暖氣緩過來點氣,終於能口齒清楚地說話了才開口。

“段隊,這是負責人給我的八年前的空調維護記錄, 不過上面只有維護時間和內容,還有聯系人電話, 也查不到什麽情況。”

段寒江接過楊怡君遞過來的兩張打印資料, 翻了下, 確實沒有別的。但是只是時間, 已經足夠他懷疑了。

資料上記錄的空調維護時間是八年前的4月16號,正是張林軍案發的當天,案發時間是下午2點半左右,而屍體發現的時間是下午6點,如果空調維護施工的時間與現在一致,維護結束的時間應該就是下午2點左右。

“段隊,你說是不是同一個人時隔八年再次做案?就算手法上有些變化,可是八年的時間,想法變了不也正常嗎?”楊怡君求證地問道。

段寒江也疑惑了,刑偵本來就不應該篤定某種猜測,按楊怡君的說法,八年前兇手可能是帶著仇恨殺人,過了八年這種仇恨扭曲成了某種享受式的虐屍也不是沒可能。

可是,刑偵不應該篤定某種猜測,他沒有回答楊怡君的問題,打開車門說:“我去車庫看看,你在車裏等我。”

段寒江帶了個手電下車,然後找到值勤的保安去開燈,由於賓館暫時歇業,把大多數的燈都關了。

保安是個60多歲的老頭,裹個大衣在前面帶路,黑漆漆的車庫裏比段寒江拿著手電走得還快。

段寒江搭話道:“大爺,您在這兒幹了很長時間了吧?”

保安大爺放慢了腳步,等段寒江追到他旁邊才開口,“可不是,當初這還是平陽區最大的賓館,我拖了好幾層關系才進來,現在是不行了,但是別的地方我也找不到工作了。”

“您都這歲數了,怎麽不退休?”段寒江接著問。

“退休了吃啥!現在啥都貴!家裏老伴還身體不好!孩子壓力也大!唉,難!”

段寒江單身一人過了十幾年,天天念叨著缺錢,但實際並沒有真的體驗過等米下鍋的感受。對保安大爺說的‘難’他只能從旁觀的角度理解,可理解得並不透徹,話就有點接不下去。

於是,沈默下來,保安大爺又走快了,沖到前面打開了總閘,車庫裏瞬間亮起來。

這會兒車庫裏只停了一兩輛車,一眼望去空蕩蕩的,段寒江走到昨天他停車的位置,然後望向撞他的人跑來的方向,此時沒了車輛的阻擋,一眼就能望到頭。

不過他什麽也沒有看到,倒是保安大爺出現在他的視線裏,隨即他聽到了幾聲嗷嗷的狗叫聲。

段寒江好奇地走過去,發現是車庫角上有一個斜角空間,隔出來一個小空間,角落裏有扇小窗,窗外是那種房子與房子之間的縫隙,一條大黃土狗就栓在窗子上。但狗看起來沒什麽精神,躺著都不怎麽動,只是嗷嗷地對著保安大爺叫。

“這是您養的狗嗎?它怎麽了?”段寒江指著狗問。

保安大爺說:“不知道是不是哪個停車的給餵了什麽東西,今天中午我來給他餵食的時候就這樣了。也可能是年紀大了,都養了十幾年了,也差不多到時候了。”

最後這句保安大爺透出來一股感傷,段寒江也沒體驗過養寵物的心情,想了想還是放棄了安慰。

不過保安大爺像是怕他對狗有什麽意見,連忙地向他解釋,“這狗一般白天的時候栓在這裏,不會吵也不會叫,但是別看它這樣,它特別有靈性,鼻子能聞出歹人的味,雖然不叫,但是兇起來可兇了!一般晚上12點過,我就把他栓到那邊的巷口,只是今天這樣才讓他在這兒躺著。”

段寒江順著保安大爺的視線看過去,那邊的巷口指的就是那天他發現的車庫側門出去,那個有扇不怎麽管事的鐵門的巷口。

他下意識地又朝那邊的門走過去,不過這會兒門關著。

如果昨天晚上撞到他的人是兇手,那他在賓館做什麽?當時鐘可和林中暉還在夜風會所,他不可能知道他們會來平陽賓館,事先來踩點。

這個問題沒有答案,段寒江暫時放下,換了一個角度想。

兇手在殺人之後,還光明正大地留在賓館,那麽做案的工具肯定不會留在自己身上,至少兇手穿了鞋套,還有清理現場指紋和他強|奸屍體後精|液的工具。

另外,兇手刺殺死者後拔出兇器噴射出的血液,除非兇手經驗豐富,或者死者毫無反抗,不然一定會有血沾到身上。但是現場掉下沾有死者血跡的扣子,不是死者的,肯定是兇手的,扣子會掉下來,說明死者肯定有掙紮。

那麽排除後一種可能,兇手如果沒有豐富的經驗,就一定有一件沾了死者血的衣服。

這些東西現在在哪兒?在封鎖現場後,他們已經把賓館所有的垃圾桶,包括賓館周圍的垃圾桶都搜索過,沒有發現。

段寒江想著已經走到門口,門沒鎖,他一拉就打開了,望出去外面一片寂靜,已經到了城市夜晚最清靜的時候。

他只看了一眼就退回來,如果藏在這種地方,早就被發現了。

一無所獲的段寒江不放棄地又上樓,去案發的房間裏看了一遍,他臉貼在地上,把櫃子底下,床底下都再找了一遍,只發現了一個不知道是誰什麽時候掉在床板夾縫裏的安全套。

如果他是兇手,他會怎麽處理能證明自己是兇手的證據?

段寒江是正常人,想不出思想變態的兇手會怎麽處理,最終還是一無所獲地下樓。

好在,周愚那邊有了進展,他回到車裏就接到周愚的電話,說拿到了兩邊工作人員的名單,其中只有兩人,兩邊都去了。

段寒江已經把車開上路,周愚娓娓道來聲音從車載音箱裏傳出來,“這兩人,一個叫龔勝龍,一個叫牟自強。龔勝龍家裏上有老下有小,工作向來都比較積極,平時有活都搶著幹,剛聯系上了,正在家睡覺,挺正常的。這個牟自強嘛,就有些可疑了——”

他說到中途賣起關子,段寒江直接打斷他。

“少廢話,說重點!”

“這個牟自強30多歲,平時不愛說話,也不太和群,沒有結婚也沒有孩子,說不上來有什麽大問題!不過——”周愚說到一半毛病又犯了。

段寒江咳了一聲,不等開口周愚就長話短說了。

“剛才拿到了牟自強的手機,但是打過去沒有人接,現在正在找牟自強的住址。”

“有沒有牟自強的照片,發給我看一下,順便再發給夜風那個女服務員,叫啥來著?讓她認認是不是給鐘可取快遞那個!”

“對了!牟自強在公司幹了多久?有沒有八年?”段寒江想起來問了一句。

周愚那頭說:“我問問。”

隔了一會兒,周愚問來了回來,“這個牟自強才來了大半年,但是他以前在這家公司幹過兩三年,大概是6年前辭職的。怎麽了?是不是還有什麽線索?”

段寒江直接掛斷電話,車開往前開了七八年路燈,周愚發來了一張登記照,他也把從監控截下來的人像發給周愚。

最後,經過三方確認,證實確實都是牟自強。

三十分鐘後,段寒江在一處舊小區的樓下與周愚他們匯合。

牟自強的住址幾經變更,公司登記的都不對,最後還是從他一個同事那裏問來的。

段寒江用眼神意示幾人安靜,然後順序上樓,到了牟自強家的門口分兩邊站開避開貓眼,唯一的女同志楊怡君上前去敲門,但是敲了半天屋裏都沒有反應。

周愚小聲地問:“現在怎麽辦?還不確定他在不在家!撞進去?”

“再打他的手機試試?”段寒江說。

旁邊的人連忙又撥了牟自強的手機號碼,段寒江的耳朵貼在門上,聽到手機的鈴聲在屋裏響,但是除此之外沒有其它一點聲音,直到鈴聲自動歇下來。

“小楊,你剛是不是有根回形針?”段寒江轉頭對楊怡君問。

楊怡君奇怪地把別資料上的回形針取下來,遞給段寒江,“段隊,你不是想?”

段寒江不是想,是要做,他拿到回形針直接開鎖,旁邊幾人都瞪大雙眼,只有周愚敢說出口。

“段隊,你真敢啊!這樣是違規的!”周愚驚詫地提醒道。

哢擦一聲,門被打開,段寒江才回頭對周愚說:“我進去,你們等著。”

“可是——”

“怕什麽!我現在是非在職人員,如果誰有異議,麻煩帶我回局裏以入室盜竊未遂處理!”

段寒江說完大方地打開門,從容在門口摸出手套和鞋套,都套上後才正式進門。

房子是套普通的一室一廳,格局比較老式,進門就是裏面是廚房,外面是客廳,臥室和廁所並排。

段寒江走進去看了一圈,臥室裏沒有人,被子好好地疊著,牟自強的手機躺在客廳的茶幾上。他再看了一圈,發現屋裏雖然家具都比較老舊,但出人意料的幹凈,完全看不出來像是一個單身男人有住。

不過這只是表象,段寒江走到茶幾邊上立即發現了這是單身男人住處的證據。

沙發上擺了至少四五十張小黃片光碟,惹眼的包裝刺激得段寒江的視覺神經直跳,茶幾下的垃圾桶裏滿是紙巾,還有兩張沒扔進去的。

他蹲下來撿了一張比較有貨的塞進了物證袋,然後發現沙發另一邊有一個光碟播放器,筆記本電腦類似的樣式。他拖過來打開,機器自動地運轉起來,隔了片刻屏幕上就跳出正動作激烈的畫面,和溢滿整個客廳的□□。

門外齊聲一呼,周愚壓著嗓子問:“段隊,你在幹嘛?”

段寒江楞著沒動,他盯著屏幕上激情的畫面,心裏不是有什麽遐想,而是想到聶毅說過的話。

如果兇手真的像聶毅說的殺人上癮!迷戀上奸屍了?

他倏然把播放器往下一蓋,播放器被他的動作震得挪了位,露出底下身份證的一角,他連忙撿起來,看到是鐘可的身分證。

他先是深吸了一口氣,再不慌不忙地把身分證也裝進物證袋,然後起身大步走出去,站在門口對門外的人冷然開口。

“通知曾詢,嫌疑人鎖定牟自強,全城搜捕!”

八年前的另一個案子指的是郭棲梧連環殺人案,這個案子是絕對板上釘釘的事,兇手也已經伏法,所以安陽支隊說找到線索肯定不是說郭棲梧的案子有什麽疑點。

不是疑點,一定是安陽支隊發現了什麽八年前的連環殺人案與張林軍案子之間的聯系。

從警局到平陽賓館,段寒江都有一股強烈的直覺,但是這直覺就像大霧天的路牌,總是他以為要看清了,關鍵地方又被擋住,直到車在平陽賓館大門前停下,他下車見到守在門前的陸訣,他的直覺被陸訣一開口,徹底地被霧罩住了。

“段隊,你什麽時候覆職的?我怎麽沒收到通知?”陸訣迎頭看到段寒江,什麽好話都成了挑釁,何況他一年說不出十句好話。

段寒江這會兒因為陸訣開口弄丟的靈感正不爽,能怎麽不客氣就怎麽不客氣地回答:“我們隊的事也不需要通知你!”

陸訣同樣不爽段寒江的態度,他要是知道段寒江還在平陽支隊,寧願耽誤半個晚上的時間,也不會打電話去平陽支隊要人來了解情況,他憤憤地一腳踢在門框上。

段寒江不理陸訣,視線舉過頭頂地走進了賓館大門,現在是陸訣找他們配合,他就用實際行動告訴陸訣,求人要用什麽態度。

和段寒江一起來的只有楊怡君,楊怡君一向以段寒江馬首是瞻,陸訣看到楊怡君亦步亦趨地跟上去,又踢了門框一腳,踢得門框咯吱一聲,像是替他的腳哭了。

陸訣跛著腳跟進去,段寒江不只無視了他,把安陽支隊的所有人都無視了,直接找到賓館留守的負責人問話。

“這麽晚還沒走?”段寒江湊上去跟負責人廢話。

負責人幹笑了兩聲,“你們都沒下班,我怎麽走啊!”

“那真是辛苦你們了,剛才說的人是誰?”段寒江的視線已經把賓館大堂裏的人都掃了一遍。

“就是她,賓館的樓層保潔。”負責人指向大堂一角沙發上的一位中年婦女。

段寒江轉頭看過去,負責人繼續說:“警察同志,這個案子多久才能破啊?這賓館一直停業,我實在是難以交待啊!”

“別急,要是沒有抓到真兇,你們這生意也做得不安吧?”段寒江回了一句便朝負責人剛指的人走過去。

“阿姨,都這麽晚了,真是對不住!”段寒江坐到了保潔阿姨的旁邊,和藹可親的態度瞬間拉近了‘警民’之間的距離。

保潔阿姨立即一臉慈愛地看著這位年輕的警察,回道:“我本來就是上的晚班,不知道賓館出了事,結果一來發現又——真是作孽啊!年紀輕輕地,跟羅鈺一樣,多可惜呀!”

“您在這賓館上班有多久了?”段寒江問。

保潔阿姨想了想,“有十多年了吧!賓館剛開沒多久我就來了。”

“那您能再跟我講一講經過嗎?”

“嗯,可以。”保潔阿姨點頭,回憶地說:“那時候,我還在客房部,負責打掃客房,然後吧,有一個房間退房,我接到通知去清理房間,結果我一個眼花,走錯了房間!我打開門發現裏面還有個男人,嚇我一跳!那人戴個眼鏡看起來很斯文,結果他看到我,很兇地過來問我想幹什麽,根本不聽我解釋,把我趕出了房間!還說我再敢進去就弄死我!對,就是這句,我記得特別清楚,他說要弄死我!眼神特別可怕。”

段寒江等保潔阿姨說完冷靜了一會兒才繼續問:“您怎麽知道那個人就是郭棲梧的?”

“後來電視上不是報道了嘛!我在電視上看到新聞了,好像隔天賓館就殺人了,我沒上班,在家沒事才看電視的!還是那天我休息?反正我看到電視的時候嚇死了,所以才對這個人記得這麽清楚。”

“您仔細想想,您看到郭棲梧是在殺人案發生前,還是發生後?”

“應該是之前,我記得之後好幾天都沒有上班,我女兒還問我是不是失業了。”

“當時郭棲梧是住在殺人案發生的樓層,同一層,樓上,還是樓下?”

“好像是,是同一層,就在隔壁!沒錯,當時我就是聽到他隔壁房間有人吵架,聲音挺大的!我想要不要跟領導說一聲,然後就不小心走錯了房間!對,就是。”

段寒江想了想八年前,張林軍的案子肯定沒有做到這位的筆錄,郭棲梧當時在逃,但並沒有查到郭棲梧在平陽賓館住過,至少案卷上沒有。

他又問:“那阿姨,您八年前有跟別人說過這件事嗎?”

保潔阿姨點頭,“我告訴我家裏那位了,他讓我別惹麻煩,不要跟別人說。”

“好的,我清楚了,麻煩您了,您住哪兒?我派人送您回家。”段寒江十分客氣地說。

保潔阿姨不好意思,“不,不用了,我住得不遠,走路十幾分鐘就到了。”

“沒事。”段寒江篤定地回答,然後起身,對已經在邊上立了許久的陸訣說:“陸隊,您聽到了吧?”

陸訣冷哼,“你答應的自己去送!我們隊也輪不到你來安排!”

實際上他本來是打算等平陽支隊的人過來核對情況,然後就送人回去的,畢竟現在已經很晚了,可這麽說的人是段寒江,他下意識地就反駁。

“不,不,真不用了!我能走回去!”兩人一吵,保潔阿姨坐不住了,自己起身往外走。

陸訣狠狠地瞪了段寒江一眼,回頭大吼:“小李,開輛車過來,送人回家。”

段寒江懶得去管陸訣人際關系上的缺陷,陸訣對八年前的郭棲梧連環殺人案不清楚,但他才把案卷看了一遍,如果把張林軍的案子和郭棲梧聯系起來。

羅鈺被殺的當天,郭棲梧住在平陽賓館案發房間的隔壁,而張林軍沒有殺人的話,那麽郭棲梧最有可能是兇手!

為什麽這麽重要的線索八年前他會沒有查到?段寒江忍不住給了自己的頭一下。

“呵,段隊,要不要我借個錘子給你,你敲起來方便點?”陸訣戲謔地笑到了段寒江面前。

段寒江捋了下被敲亂的頭發,不跟陸訣計較地回,“陸隊,你還想不想要配合了?”

“我明天會去申請調八年前的郭棲梧案的案卷!”陸訣不屑。

段寒江立即站起來,“行,那我們先回了,小楊!”

楊怡君哆嗦著跑過來問:“這就走了?我們來幹嘛的?”

段寒江看楊怡君剛從冰天雪地裏回來似的,說道:“你有這麽冷?”

“女人,畏寒!”楊怡君強調地回,然後轉頭對負責人說:“老板,你們是不是太摳門了,大半夜連個空調都不舍得開!”

負責人無奈地回答,“不好意思,本來今天早上空調出了點故障,就想幹脆順便清洗一下,結果剛弄一半就出事了,大堂的空調開不了。”

“哦!冷死我了!”楊怡君把頭縮回來,準備沖回車裏吹個暖氣回魂,可她發現段寒江跟冰封了似的一動不動。

“段隊?段隊!”楊怡君叫了兩聲。

段寒江神游在外地隨口回答,“空調,你再去打聽一下羅鈺,我先回去一趟。”

“誰是空調?”楊怡君聳著眉,她什麽時候改名叫空調了?

可是段寒江沒理她,轉身就往外跑,她風一般地硬是追上去堵住了段寒江,問道:“我去打聽什麽?”

段寒江心不在焉地回:“為人,平時的作風,有沒有亂搞男女關系什麽的。”

“什麽?”楊怡君不理解,為什麽要她再去查八年前案子的受害人的為人作風?男女關系?

然而,段寒江沒有回答,逃難似的沖出了賓館,鉆進車裏,倒車,揚塵而去。

沈靜的辦公室裏,段寒江感覺一時之間連呼吸都變得費勁了,過去的這些年他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他會給自己放一個不知還會不會再回來的長假。

他對著洪國光,從懷裏掏出他的證件,“洪局,你不用覺得說不出口,我的嫌疑也不假。”

說完段寒江把手裏的證件掂了掂,然後一掌拍在桌上,轉身走出了局長辦公室。

洪國光常年沒放平過的眉頭皺得更加厲害,對著段寒江的背影他想說什麽,又不知道說什麽。

“洪局。”曾詢驀地站起來,伸著懶腰說,“段隊這人,就像只混進狗堆裏的貓,總覺得自己跟別人不一樣,這對他來說也不定是壞事。”

“你相信他?”洪國光突然問。

曾詢笑了一下,回答:“他不是當年的陸謹聞。”

混進狗堆裏與眾不同的段寒江剛走下樓梯,就見大門邊周愚和楊怡君一左一右,仿佛站了兩位門神,見到他立即圍上來。

“段隊。”

“段隊!”

“別叫我段隊,我現在已經不是段隊了。”段寒江回答。

“這個案子結束了是不是你就能回來了?”楊怡君問道,這是她最關心的問題。

段寒江不在意地幹笑了一下,“這要看案子的結果。”

一句話落地,段寒江已經走出了警局大門,在昨天案子移交給安陽支隊前,他把車停在了內院,這會兒正好可以開走,只是坐進車裏發現沒油了。

他算了下最近的加油站距離,估計著還能開過去就把車開出了門,結果路上遇到堵車,硬是把他最後的那點油給堵沒了,還被人追尾。

後面車裏的人下車就開始罵,“操,沒錢加油買什麽車,本來就堵,你吃飽了撐的專門出來報覆社會是不是!知道時間有多寶貴嗎?你他媽浪費的是老子的生命!”

段寒江朝對方擡了擡眼,風輕雲淡地說:“兄弟,違反交通規則的人是你,有什麽不滿跟交警去說。”

對方又罵了一句臟話,雙眼一橫就朝段寒江揮著拳頭撲上來。

段寒江本來就在低谷的心情瞬間跌成了負值,他微一側身就避開了對方的拳頭,將對方反手押住摁到車上,下意識去摸手銬,卻什麽也沒摸到。

他洩氣地松開手,轉到一邊點了他的最後一根煙,對方在剛才那一下後已經不敢隨便出手,一直在一旁罵罵咧咧。他全當自己聽不見,等到交警過來,鑒定責任,拖車,一番下來也兩個小時過去了,時間已經下午四點。

段寒江身無分文地坐在油箱見底的車裏,無處可去,轉頭望向車窗。

一頓早餐的時間,讓他跌入了人生的底谷,從意氣風發的刑偵隊長變成被限制自由的嫌疑犯,原來是這種感覺。

他不禁地想起了陸謹聞,當初陸謹聞的身份也這樣轉變的時候,是不是和他現在有一樣的感覺?

“餵!責任處理完了就把車開走。”

車外突然有人敲窗,段寒江轉眼看出去,一個年輕的交警恪盡職守地望著他。

他怔了片刻立即回身在車裏所有能放東西的地方都翻了一遍,找出了184塊現金。他把卡全綁定了手機支付軟件,現在連卡被他扔在了什麽地方都完全想不起來,也不想無緣無故去補卡。

“兄弟,我有急事,車麻煩暫扣一下。”段寒江下車,184塊要是加完油,他連口水都買不起了。

交警同志正要反駁他無理的要求,他倏地轉身,沒給對方機會,拔腿跑出了交警大隊,然後揣著成了他最後的可支配財產上街去坐了趟公交。

現在所有線索都指向段寒江最有可能是兇手,如果這世上還有人確信他是清白,除了真兇外,就只有他自己。

既然如此,他最應該做的是證明自己的清白,找出真兇破案,在沼澤裏掙紮只會越陷越深。

他坐到公交車最後靠窗的位置,借著車裏的暖氣回想案發的經過。

首先,他回去發現家門開著時,進門第一件事就是註意鑰匙,他現在回想起來確實是他出門時忘了鑰匙。

鎖沒被撬過,鑰匙也沒丟,也肯定不是他出門時不只沒拿鑰匙,還沒有關門。這點他可以確定。

那麽,死者是怎麽進門的?

其次,他進門就發現在門廳地面上從外往裏的腳印,比較淺,是從門外帶進去的灰塵沾上的,痕檢結果已經確定腳印是死者的。廚房裏有水管修到一半的痕跡,廚房地面放著死者隨身帶的工具包。

也就是說除了死者,沒有其他人在他下樓吃早餐的時間進過他家,仿佛就像他在家給死者開了門,讓死者進門修理水管,但修到一半時發生了什麽讓死者停止了行為。

但死者說過是去502修水管,他住在402,經過查證502修水管的記錄在死者所在的公司確實存在,而502的戶主表示他家的水管沒有問題,並沒有讓人來修。

為什麽死者會把402當成502?

然後,是殺死死者的兇器,是他家的水果刀,刃長14厘米,直接捅進了死者的心臟。

水果刀是上上星期隔壁的林奶奶給他送了一袋柚子,見他用手剝,又給他送了一把水果刀,他案發前一晚剛剝了一個柚子,還剩下一半放在茶幾上,刀也放在旁邊。

痕檢的結果表示兇器上只有他的指紋,並且沒有明顯被疊加的痕跡,也就是說可以排除有人戴手套或用東西裹住刀柄殺人的可能。

那兇手是如何殺死死者的?

段寒江越想越懷疑自己,如果不是因為他是當事人,他肯定也會認定‘他’是兇手。

可事實是他並不是兇手,先無論兇手殺人的理由如何,他可以肯定張林軍被殺與8年前平陽賓館殺人案有關,因為這是他和張林軍之間唯一的聯系。

想到這裏公交車剛好到站,窗外就是平陽賓館的招牌。

段寒江立即下車,剛出車門就看到前面不遠處路邊停著陸訣的車,再往前看一點,正好見陸訣從一家老舊的手機店裏走出來。

他沒上去跟陸訣打招呼,而是等陸訣走後,他一副顧客模樣地進了那家手機店。

作為手機依賴癥的段寒江沒有手機很難受,但由於貧窮的限制,他現在只能買個老人機應付一下。

手機店的老板是個閑得鬥地主的中年男人,段寒江走進去看了一圈,全都看不上眼,幹脆隨手指了一部。

老板喊價二百五,被他砍價砍到一百五,還另送他一張卡,含五十話費,老板還和他稱兄道弟地成交了。

段寒江用剩下的三十塊去隔壁買了包煙,給老板散了一根,然後一手撐著櫃臺,視線透過玻璃門望到對街,看著‘平陽賓館’四個字,他隨口問道:“老板,你在這裏開店多久了?”

“十來年了吧,這生意是越來越難做了,大家現在什麽都網上購物了,每天都跟撿漏一樣!難啊!”老板苦著臉,眼裏仿佛含了一把辛酸淚,段寒江遞給他的煙都快被他給捏碎了。

平時連買個衛生紙也叫外賣的段寒江對老板的辛酸完全理解,他嘆了口氣隨意地接道:“對面那家賓館是不是也開挺久的?怎麽還沒倒閉?”

老板瞥著‘你問對人了’的眼神向段寒江挑了挑眉角,“這個啊,可說來迷信了,你看這周圍拆的拆,遷的遷,到處都是流水的店,有的門面三天換一個樣,可這平陽賓館據說開了二十多年,現在還在這兒!而且啊——”

段寒江斜眼往櫃臺裏瞥,老板的聲音刻意壓下來,湊近他耳邊繼續說:“以前賓館裏還殺過人!”

“殺過人?什麽時候的事啊?”段寒江問出口來滿眼懷疑,一點不像裝的。

老板見段寒江不信,打算把家底都掏出來似的,“你可別不信,我親眼看到的。”

段寒江驚異,朝老板挑了挑眼,越加懷疑地問:“親眼看到?看到兇手殺人了?”

“那倒沒有!”老板下意識地撇清,“但是我看到死人了,兩條腿上全都是血,和水流了一地!”

段寒江驀地眉頭一抖,突然想起8年前案子被害人的死狀,和現在案子被害人的死狀。

8年前的案子是他第一次絕對正面地接觸兇案現場,他對死者渾身血肉模糊的死狀印象十分深刻,也因為印象深刻讓他只記住了羅鈺身上的32道刀傷。

但如果忽略羅鈺身上不致命的32道劃傷,死狀可以說和張林軍一模一樣。

8年前的兇手,8年後的被害人,有什麽理由要讓張林翔的死狀和8年前案子的被害人一樣?

“你別不信!”老板見段寒江擰起眉頭以為他覺得自己在吹牛,較起勁真來,“我是真看到了,我那時就住這樓上,對面就是賓館的房間,那天我睡了午覺起來就去陽臺往對面望,望著就望到了兩條全是血的腿,然後有個男的跑進來,被嚇傻了,過了一會兒就慌慌張張地又跑出去了,過了沒多久警察就來。”

平陽賓館的樓是20多年前建的,房間的衛生間窗戶也臨街,只要沒關上在對面確實有看到屍體的可能。

段寒江好奇地問:“人是那男的殺的?”

“我看不是,他進去時慌慌張張,跑出去也慌慌張張,死的那女的一直躺那兒,滿地的血,我一開始還以為又是哪個青少年跑到賓館流孩子呢,還想那男的又是個不想負責的,就這麽跑了。”

老板狠狠嘖了一聲,繼續說:“後來才聽說那是殺人了!把我也給嚇死了,我還在那兒望了半天,想看那姑娘長什麽樣,晦氣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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